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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头的雨渐渐停了,只是风大得骇人,肆虐的狂风拉着又尖又长裂帛一般的啸声,撞得檐下铁马玎珰作响。
绛萼立在门前,面上平静,其实背上里衣已然湿透,她竭力克制着朝门外张望的冲动,心下转了好几个主意,正自掂量这些主意孰优孰劣,皇帝嚯地起身,大步流星地朝外走来。
绛萼忙给对面承喜使了个眼色,承喜堆笑跟上:“圣上这是要往哪儿去?娘娘性喜洁,每日沐浴的时辰是长了些,但这也是为着日日能以干净体面的模样迎驾面圣,圣上可千万别因为这个便误以为娘娘傲慢无礼怪罪了娘娘……”
雍盛脚下一顿,皱眉熟视承喜谨小慎微的样子,旋即笑开:“朕也不是根不讲情趣的木头,怎会因为等自己的女人梳洗打扮多等了一阵子就无故发作?况且皇后只是沐浴罢了,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”
承喜心下狠狠一惊,面若金纸,颤声赔笑:“圣,圣上又在说笑了。”
雍盛皮笑肉不笑:“你说皇后平时沐浴的配殿在哪里来着?”
承喜顺口接道:“就在那处……”
“不错,你带路,朕亲自去瞧瞧,饶作闺房之乐。”
“是,小的这就……哎?”
雍盛说完,就带着人自顾自往前去了。
承喜怔在原处,旁边绛萼疯狂朝他使眼色,他这才隐隐觉出事有蹊跷,这皇后恐怕没在配殿里安分待着。
若果真不在,这可是板上钉钉的欺君大罪,死无全尸!
仿佛兜头挨了一记闷棍,他双膝剧颤,暗自恼恨谢折衣主仆处处防他忌他,暗中搞事也不叫他事先知晓半点内情,此时箭在弦上了却又将他推出来共存亡,真真是缺德倒丧门!
这会儿再反水也是万万不能的了,慌乱之际,他骑虎难下,只好一咬牙,“嗷”
一嗓子,直挺挺往地上一倒,嘴歪眼斜,口中还在不住往外翻白沫。
“哎呀不好,承喜先生的老毛病儿又犯啦!”
绛萼顺水推舟,立马亮了嗓门喊起来,承喜曾有晕症先例,旁人只道是旧疾复发,忙围拢过来,一阵儿顺气抚背掐人中,好一通热闹。
绛萼更是乘隙领着几个亲近的宫女有意无意地阻住皇帝的去路。
雍盛冷眼瞧着,本来心中只有五分猜疑,此时越发笃定了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蹊跷,冷冷一笑,朝怀禄双眉一轩。
怀禄微笑会意,瞅准了绛萼,左脚绊右脚,哎唷一声扯着绛萼的袖口原地摔了个大马趴,把绛萼个单薄的小身板儿压了个死。
绛萼差点儿气都喘不上来,扳着怀禄的身子急得下死手去拧,把个怀禄疼得求爷告奶,龇牙咧嘴,直呼姑奶奶饶命。
雍盛则撂下一地人仰马翻,撩起袍子一脚踹开配殿紧闭的大门,长驱直入。
殿内昏暗阒静,温香氤氲,打眼便是一座金漆点翠珐琅围屏。
快步绕过围屏,画梁上垂下一重错落的帷幔,夹杂着琉璃珠帘,轻晃间被两下里的烛火耀得流光溢彩。
徐徐暖风掺着水汽与热意扑面而来,珠帘相互碰撞,发出细碎的银铃般的声响,雍盛脚下一滞,目光转向声源。
打起珠帘的是位绿裳宫女。
“奴婢见过圣上。”
对方手捧香胰皂荚等一应盥漱物事,见皇帝亲至也不慌乱,压着嗓音行礼,“太医先前配了药浴方子,吩咐奴婢每日服侍娘娘多泡一些时好发汗,娘娘今日神思困倦,泡着泡着竟睡着了,圣上稍候,奴婢这就去将娘娘唤醒……”
正说着,里头的人似被惊醒——“外间谁来了?”
沉沉的嗓音慵懒潮湿,噙了一丝被打扰的不悦,恍若浸了寒水。
袅袅水雾自晃动的帷幔间隙溢散而出,雍盛的余光穿透白雾,扫过水面上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,不过惊鸿一瞥,便被那雪白的背扎了眼。
这时候,揭人阴私的冲动消退了,拿人把柄的激情冷却了,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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