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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多时?,饭菜上桌,宋清和被那人?用略显猥琐的目光偷看几回,心中颇有几分恼火,草草用了半碗饭后便推说喝了酒头有些头昏脑涨,抱着踏云出去透气。
待歌停舞罢,众人?用膳已?毕,宋珩令人?撤下?碗碟,又叫送来美酒瓜果。
裴茂谦见佳人?离席,顿时?有些泄气,执起掐丝圆花金杯将杯中美酒饮尽,又看那盘膝而坐拨动着琴弦的琵琶伎一眼,始终惦记着方才的那位小娘子。
偏她是宋珩堂妹,薛夫人?的掌上明珠,身份贵重,注定?只能远观,岂能与人?做妾,若换做是泾原的女?郎,自可将人?弄到手里。
裴茂谦思及此?,不免生出几分遗恨来,沉吟片刻后半笑起来,嘴里恭维道:“某素闻太原得?宋公和节使?庇护,近二十?载未见战火,百姓安居乐业,城中民富兵强,汾河水上亦是风景如画,画舫如织,若能有幸一观,倒也不虚此?行。”
如裴茂谦这般的世家子弟,多有喜好?饮酒作乐的,宋珩虽不好?这口,却也不是嗤之以鼻,且他作为东道主,自当尽尽地主之谊,遂轻启薄唇道:“裴三郎若想一观汾水美景,却也不难,不妨在太原逗留几日,改日某得?了空,便在画舫设宴款沈三郎与二位郎君。”
“如此?,劳宋节使?费心,某先谢过宋节使?的盛情款待。”
裴茂谦笑着说完,端起金杯朝宋珩敬酒。
裴茂谦自十?七岁起便涉足风月场,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摸得?门清,寻常的画舫有钱自可进得?,如那等?专供太原士族权贵所用的画舫却不是有钱就能上得?去的,民间的船妓亦不能与教坊司里的乐伎舞伎相提并论。
真要体会?一番太原城内的极致温柔乡,需得?由宋珩出面操办方可。
至戌正,夜色渐浓,一轮圆月悬于九天之上,满窗清辉如练,北风拂动院中翠竹,发出沙沙声响。
宴毕,裴茂谦由府上婢女?引着进了西厢房安歇。
不觉又是三两?日过去,宋珩匀出些时?间来,他心中记挂着施晏微,又拉不下?脸这般快就去找她,夜里动了那起子心思时?,只能泡冷水澡亦或是自行疏解。
这日下?午,未至酉时?,施晏微坐在窗下?看书识字,因在蘅山别院无甚事做,每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打发时?间,那些字已?叫她认的差不多,便放下?书取来笔墨纸砚练字。
宋珩来时?,施晏微正伏在案前写?诗。
“何当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?。”
施晏微写?到此?处,不禁生出一股惆怅。
从?前初学这首诗的时?候不觉得?有什么,这会?子却是没来由地想起陈让,不知他在千年?后的世界过得?可好?,可有思念她。
执笔的手略顿了顿,豆大的墨珠自笔尖落下?,在宣纸上晕染开来,化作一朵墨色的花,不偏不倚地吞掉夜雨二字。
“杨娘子欲要同?谁共剪西窗烛?”
宋珩脚下?无声地来到施晏微身边,盯着那张宣纸上的黑字看。
熟悉的男声自身侧响起,惊得?施晏微立时?搁笔转身,垂下?头动作僵硬地搁下?手中狼毫,朝人?叉手施礼。
宋珩与那些个生来便享受性别优势的男子并无任何分别,亦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,他们不会?在意女?子的思想、内心和意志,只是将自己那套男尊女?卑、女?为附庸的认知调强加在女?子身上,迫使?她们认命和接受这样的规则,任由这世间男子掌握她们的命运。
他对新关进笼子的金丝雀耐心耗尽,要她乖顺,要她再不敢如从?前那般以下?犯上、忤逆于他,是以他搬出银烛和赵二郎的事来警告她:在这太原城中,甚至是整个北地的土地上,她休想翻出他的手心去。
在这个吃人?的时?代,她在现代教育下?形成的人?格、尊严和思想是不被封建强权和男权所容忍的,她要在宋珩的强权之下?保全自己,似乎也只能做一个虚以为蛇、表里不一之人?。
她被囚困在此?间已?有两?个月,至多只消再忍耐两?年?零十?个月,便可逃脱他的魔爪,届时?自可寻得?一条生路,哪怕这条道路注定?是艰难困苦的。
施晏微轻轻抿唇,似是下?了极大的决心,勉强挤出一抹逢迎的笑意,垂下?卷睫佯装恭顺:“妾不过是随手写?着玩儿的,家主多心了。”
女?郎略带笑意的嗓音轻飘飘的,如潺潺流水,听得?人?心痒。
宋珩滚了滚喉结,只当是他那日夜里的震慑起了作用,叫她这只性烈的鸟雀收起了锋利的爪子;可在面对她的笼前主人?时?,到底呆笨生硬了些。
如是想着,径直走到罗汉床前落了座,右手慵懒地搭在床栏处,强忍着连日的思念不去看她,不辨喜怒地吩咐道:“且去梳洗打扮一番,只需作婢女?装扮,待会?儿带你?去汾河透透气。”
施晏微大抵能猜到他这般做的目的,无非不就是希望她能乖顺一些,如那些贱籍出身、身不由己的可怜女?子一般违心地取悦于人?。
今日随他往画舫走这一遭,权且将自己视作一个没有思想的死物,不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,只装作没瞧见、学不会?便就罢了。
施晏微心中拿定?主意,复又叉手施一礼,低眉顺眼道:“妾知了,只是还要烦请家主稍侯上一阵子。”
话毕往妆台前坐下?,面上不显半分情绪,只将两?手搁在腿上,拿左手拇指去掐右手手心,满腹愁绪。
刘媪将她的满头青丝梳成简单的单髻,从?练儿和香杏那里左拼右凑出两?支成色普通的碧玉钗并一支鸾鸟衔果银步摇,簪进她的发髻间,勉强有些一等?婢女?的体面。
施晏微浅笑着与人?道谢,自那雕花玉匣里随手取出三支金钗分送给刘媪三人?。
宋珩见状,只是略微抬了下?眼皮,待出得?门去,行至府门外,不阴不阳地调侃道:“你?倒大方,送你?的首饰一样不见你?戴,随手拿去赏人?,就不怕我生气?”
经过那日的事,施晏微并不想触怒他,将姿态放的很低,从?容不迫地自贬自损道:“家主家大业大,又岂会?在意这点子东西?妾不过一介孤女?,哪里配戴那样的东西。”
宋珩闻言,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:“你?不配,她们就配了?太夫人?和二娘身边的婢女?戴得?金钗,你?如何戴不得?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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