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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媪和练儿如蒙大赦,急忙朝人扣了个?头,彼此搀扶着起了身?,练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:“可还?要婢子寻个?妥当人去府外请女医工?”
宋珩并未理会她的蠢话,只转过头吩咐冯贵道:“明日再去请王太医也过来替杨娘子诊治一番。”
刘媪敏锐地捕捉到再字和也字,随即不动声色拿胳膊肘撞了撞呆愣在原地的练儿,压低声音提点她:“还?不快去?”
练儿这才觉出味来,转过身?小跑着出了正房,自去院子外头的下房里寻了个?腿脚麻利的小厮往府外去请女医工。
外头的风似是又紧了一些,直吹得?窗纱上的花树剪影摇曳颤动,拍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响。
刘媪站在衣柜旁绞着手里半旧的巾子,偷偷抬眼瞅了宋珩一眼,见?他面色稍稍缓和了些,这才敢走到床边弯下腰轻声问施晏微道:“娘子还?未用?晚膳,老奴叫膳房的人熬些甜粥与?娘子吃可好?”
话音落下,宋珩幽深的目光重新?落在了施晏微苍白如纸的小脸上,眸色里带了些询问她为?何不用?晚膳的意味。
施晏微叫他看得?心里直发毛,即便这会子依旧没什么进?食的胃口,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,捧着手炉贴在小腹上,唇间透出一个?“好”
字来。
刘媪正欲转身?去办这件事?,忽被宋珩叫住,折着剑眉问她:“娘子先前可曾痛得?这般厉害过?”
那风儿不知打哪里透进?来的,直吹得?灯台上的烛火肆意跳动,摇晃不定,忽明忽暗。
刘媪回身?看向端坐在床沿边的高大郎君,只见?朦胧灯光下,那人面色晦暗不明,薄唇轻抿。
忆及那日晨间,杨娘子拧着眉满额细汗的场景,刘媪暗自寻思:想来杨娘子那厢上回月事?便已?痛得?十分难受了,因?是夜里来的月事?,这才自己闷声不响地硬扛了过去;此番若非是白日起事?,恐怕自己还?被她和练儿那小蹄子瞒在鼓里。
想到此处,刘媪面露忧色,并不敢有分毫的隐瞒,只静立在原地如实答话:“回家主,娘子来别院后的头一回月事?并不似这般难挨,不过往床上躺上小半天便好能下床活动了;上月那回头一天的夜里亦是痛得?身?发虚汗,至第?二日晨起方好上大半;这回瞧着似是比上回还?要严重些,吃不下东西,又吐过一回,想是疼痛难忍。”
宋珩听后沉默片刻,心里疼惜施晏微的同时,不免又生出些恼恨来,暗道她既难受得?厉害,缘何要闷声不响地自己默默承受?
她不肯告诉底下的人便罢了,竟也不愿在他面前提及只言片语,足见?她心里究竟还?是把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人,不愿依赖于他。
宋珩垂在床沿的两手握成拳头,发出指骨摩擦的沉闷声响,冷声命令刘媪退下。
“为?何不说与?我知晓?”
宋珩说话间垂下长睫,别过头直直凝视着锦被中因?为?忍痛而眉头紧皱、檀口紧抿的女郎,语调低沉,带着些许诘问的意味。
施晏微闻听此言,稍稍扬起下巴与?他对视,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地拿谎话哄骗他:“这原是妾身?上的老毛病了,妾只是不愿看到家主为?妾忧心。”
她竟有意疏远他至此,嘴里扯起谎来亦不肯多费些思量。
他以为?,她纵是块冰冷的顽石,他与?她相处了这好些时候,吃的穿的用?的无一不是拣最好的给她,也总该令她身?上的寒冰化去一些才是。
宋珩怒极反笑,舒张五指虚捏住她的下巴,沉声道:“娘子扯谎的功夫着实不怎么样?。
你若在意我至此,自当与?我做贵妾,素日里又岂会是那般做派。”
施晏微被他戳破心思,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替自己描补,索性?红着眼眶别过头去,下巴自他未用?什么力道的指间挣脱开。
屋内烛火荧煌,气氛忽而变得?微妙起来,两个?人一个?默声坐着,一个?静静躺着,谁也不肯先向对方低头,落针可闻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门外传来叩门声,刘媪隔着门往里传话:“禀家主,女医工这会子正在外头候着。”
宋珩望向那道流光溢彩的珠帘,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,只朗声道:“请人进?来。”
一语落地,刘媪轻轻推开门,朝一袭素色冬裙的杜三娘弯腰做了个?请的姿势。
先前施晏微患上热症那日,杜三娘曾被人火急火燎地请来此处,见?她那处因?为?撕裂伤得?不轻,心中颇有几分印象,当下观宋珩跟堵墙似的坐在床沿处,登时明白过来,想必他就是那些伤口的始作俑者了。
素色床帐之下,宋珩周身?透着股上位者的气势,只消那般静静坐着便能不怒自威。
杜三娘却不惧他,也不管他是何身?份,看着他从容不迫地道:“妾要仔细替娘子诊治,郎君在此多有不便,烦请郎君移步。”
宋珩习惯了旁人的畏惧和逢迎,却并未因?杜三娘的毫不客气而动怒,只回眸凝视施晏微一眼,喉咙里发出一声嗯的音调,起身?离了里间,自往珠帘外的罗汉床上落了座。
竟是出奇的配合。
杜三娘粉面低垂,坐在床边细观她的气色一番,这才询问起她的病症来。
施晏微也不藏着掖着,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,面上并无半分扭捏之色,只轻启檀口大方回答道:“月事?自三月前变得?紊乱起来,来事?的第?一日坠痛难忍,手脚生寒,冷汗连连,小解后坠痛感?尤甚,胃里亦难受得?厉害,每每皆要吐上一回方得?缓解。”
杜三娘抿唇默了片刻,又问:“如此说来,娘子三月前的月事?并不这样??”
施晏微有气无力地颔了颔首,突如其来的抽痛和绞痛令她皱起眉咬了咬下唇,深吸口气缓上数息方开口道:“先时第?一日也会难受不适上大半日,却远比不得?现下这般难受,亦不会坠痛呕吐。”
杜三娘听到此处,心下已?有了三分计量,便请她伸出右手来,静心为?她诊脉。
片刻后,杜三娘直言不讳地问:“敢问娘子这段时间可有用?过避子的凉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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