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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还在炕上,只穿了中衣,他冷不丁进来,叫她一阵慌神。
他倒不以为然,揖手行了一礼,“给娘娘请安。”
音楼忙拉过衣裳披上,要下地,又觉得不大方便,顿在那里进退不得。
肖铎是权宦,有品级的太监甚至不用在帝后跟前口称奴婢,面对一般人时身上更没有奴颜婢膝的味道,即便不行通报就闯进门,依然昂从容,谈笑自若。
她有些别扭,不过细思人家救了她一命,再说他原本就是个太监,出入内廷没有太多忌讳,自己太过计较显得小家子气。
因欠了欠身道:“肖厂臣不必多礼,深夜来见我,有事么?”
他听见她破铜锣似的嗓子,做出个牙酸的表情来,“娘娘能说话了,再歇一天,就上建极殿守灵吧!
内阁拟了娘娘的封号,臣送去给皇后过目,皇后也都应准了,如今再自称‘我’,似乎不合时宜。”
他抬头四下打量,“这二所殿过两天更名重华宫,娘娘是一宫之主,当自称‘本宫’,才好同尊号匹配。”
音楼因他那一拧眉的动作脸红不已,暗忖他大半夜跑来说教,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听多了他的坏名声,心里也忌惮,便带着点逢迎的口吻道:“我记下了,只不过厂臣不同于别人,于我有再生之恩,在您跟前就不摆那个谱了。”
肖铎闻言一笑,“臣说过,是受人之托,娘娘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转过头看彤云一眼,“你暂且回避,我有话和娘娘说。”
彤云愣了下,再看音楼,她也是战战兢兢的模样,却依然点头,“你去吧,有事我再叫你。”
彤云退下了,屋里只剩两个人,大眼瞪小眼,气氛有点尴尬。
其实说尴尬,好像只是音楼一个人的事,肖铎见多识广,压根不以为然。
见她动了动身子,反而趋前身来,“臣伺候娘娘更衣,过会子那位贵人要来见娘娘,臣是来行通禀之职的。
臣打听过,娘娘出身名门,令尊是隆化七年辞官的太子太傅,坐在被窝里见客,似乎不成个体统。”
音楼咽了口唾沫,“肖厂臣说得是。”
可使唤谁也不能使唤他啊!
她缩了下,堆起笑脸道,“不敢劳动您,我自己来就成了。”
他却不听,一头上来搀她,一头缓声道:“侍奉主子原就是臣份内的事……”
凝目看她,含笑道,“娘娘怕臣么?”
他那一笑和风霁月,尤其那双眼,没有波澜的时候深邃宁静,笑起来却不同,长而媚,简直摄人魂魄。
靠得又近,温和的嗓音就在她耳畔。
音楼心头雷声大作,以前不知道漂亮这个词能用在男人身上,现在才算开了眼。
真奇怪为什么他只有恶名在外,照理说艳名更该远播才对。
“您真爱开玩笑,我的命是您救的,对您只有感激,没有害怕的道理。”
她略偏过身子,“厂臣是好人呐!”
“好人?”
肖铎难得有愣神的时候,无限惆怅地摇头,“从来没人说臣是好人,臣在满朝文武眼中是毒瘤,人人除之而后快。”
音楼不懂朝堂上的事,但是能叫所有人记恨,这人大概的确好不到哪里去。
她也会两面三刀,人家救了她,感激只是一方面,提防还是需要的。
这泱泱后宫,没有无缘无故的爱,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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