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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抱歉,我来迟了。”
推门进来的人步伐沉稳,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缓有序的脚步声,从容的模样与口中的抱歉不甚相符。
事关职业生涯的心理评估迟到半小时以上,也就这位获得过许多嘉奖的贺警官敢这么做。
咨询师并不感到意外,温和地笑了笑:“没关系,我们开始吧。”
沙发躺椅可以后仰至令人舒适的角度,但贺亦巡坐下后肩膀并未沾着椅背,仅是交叠起双腿,十指相握搭在腿上,干练的坐姿不像是来接受评估,而是来开会。
时间上已不允许循序渐进,评估对象也不像会配合的样子。
咨询师略过了寒暄,单刀直入地问:“那天开枪的时候,你在想些什么?”
“人质有危险。”
贺亦巡说。
医院的办公室,绝望的病人,被挟持的医生,恐慌的人群。
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颇有争议的那个下午。
“但事后证明歹徒的枪没有打开保险。”
咨询师平缓地道出事实,仔细观察着贺亦巡的反应,“他挟持医生,只是想要得到公平的对待,因为好不容易排到的器官被特权阶级插了队。
之所以朝着警察举枪,可能是他感到绝望——不及时做移植手术也是死路一条,所以干脆借警察的手来了结自己。”
“这只是你的猜测。”
贺亦巡的语调毫无波澜,比咨询师更像个旁观者,仿佛开枪打死歹徒的人不是他,“也可能,他就是想拉所有人陪葬,只是忘了开保险而已。”
“你有了解舆论吗?”
咨询师问。
“我不关心。”
贺亦巡的回答在意料之中。
歹徒是否真的想要伤害人质或袭警,舆论几乎是一边倒。
带有悲情色彩的人物总是能博得同情,市民们无视了另一种坏的可能性,都倾向于认为歹徒是个罪不至死的可怜人,贺亦巡不该结束他的生命。
后续的事情可想而知,对特权阶级的仇视开始发酵,对贺亦巡的批判也上升至整个警察群体。
但看贺亦巡的样子,他似乎不是很在意。
“你知道心理评估的结果会影响你的职务吧?”
咨询师不得不提醒这次评估的重要性。
“我当时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贺亦巡直截了当地结束对话,抬手看了看时间,“你还有什么要问吗?”
正常人,哪怕有1%的可能性误杀了别人,都会感到内心煎熬、坐立难安。
但贺亦巡是个异类。
一方面,面对铺天盖地的批判,他可以做到心安理得,说明他不会因此产生心理问题,影响到日常工作;另一方面,他的表现近乎冷血,不像个正常人类。
谈话已不太有继续下去的必要。
不过咨询师注意到,从落座以来,贺亦巡的目光时不时就会扫过桌面上的笔筒。
“你好像对我的笔筒很在意。”
咨询师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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