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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老人倒完水后林言开始剥橘子,细细剔去橘瓣的白色脉络,橘子皮攒起来准备放在窗台晾晒驱味,林言小心翼翼的把橘瓣递到老人嘴边,老人愣了一下,张嘴含了,因为牙不好,滑到腮后用牙花慢慢咀嚼。
“挺甜的,这季节还能买到橘子。”
一瓣一瓣剥好递过去,老人嚼不动橘瓣的薄皮,林言便仔细剥净果肉,老人很听话,慢悠悠地吃着。
林言觉得这辰光格外静谧和温馨,忍不住想象出一幅画面,数十年后年迈的自己躺在病床上,同样苍老的恋人步履蹒跚,为他买一袋橘子,坐在床边一瓣瓣剥给他吃,岁月浑浊了眼神却浑浊不了的陪伴……寂寂的光阴,寂寂的相守……
爱情应该是这样子,年轻烂漫的两个少年在阳光下的旷野相遇了,一个对另一个说:“我们一起闯世界吧。”
于是他们拉着手走了,走过漫长的旅途和人生,看尽繁花与风景,一路笑语欢声或者互相埋怨,但始终并肩扶持,不离不弃……直到美少年的脸上添了沟壑,挺拔的男子被岁月压弯了腰,夕阳把他们影子拖的老长,老的再也走不动路,就穿的干干净净,手拉手躺在床上,说我们死吧,然后一起死了,像一双南归的雁,从始至终一路相随。
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眶。
病房格外安静,只剩下有规律的雨声和橘子清新的香味,一整只橘子吃完后林言掏袋子想再拿一只,听见塑料袋的簌簌响动,老人忽然开口了,静静道:“他走了吧。”
林言一下子抬起头,捂着嘴不说话。
“别装了,我跟宏生过了一辈子,你瞒的了别人瞒不了我。”
“你是谁?”
林言沮丧的把橘子放回塑料袋,他觉得自己做的无懈可击,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,怎么会被认出来?
“我叫林言。”
他小声道,“您老伴最近有事来不了,我来帮个忙,过几天稳回来。”
老人平静的笑了,“看”
了一会天花板,缓缓道:“别骗我,我知道,他再也来不了。”
相伴一生的恋人之间似乎真的有某种感应,老人朝他转过脸,明知道他看不见,但林言还是觉得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脸上,沉默良久,他终于泄气道:“您怎么知道的?”
“我醒了他没来,找了你假装成他的样子,还能为什么……”
老人缓缓道,他的脸在灰暗的天光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,如一滩死水,没有波澜也没有悲伤,仿佛只是安静的阐述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实。
林言看不懂,他总觉得该是悲恸,伤痛,不能自抑等等强烈的情感,但屋子寂静的让人心慌。
“没受罪吧?他走的时候。”
老人淡淡道。
“没有。”
林言说,“听医生说很突然,心脏病。”
老人沉默了一会,“老家伙失约了,说要死在我后头,最后还是比我先走。”
说完呵呵地开始笑,笑着笑着两行浑浊的泪便沿着脸颊流下来了。
林言有些无措,他觉得自己该说些安慰的话,可在生离死别面前一切语言都是徒劳,只好抓着塑料袋尴尬的说:“您还吃橘子么?我帮您剥橘子。”
辰光寂寞无声。
老人没回答,静静的躺回被子里发呆,半晌说道:“你回去吧,我自己待会。”
有些悲伤只能独自承受,消化,直到变成骨头和血液的一部分,林言蹑手蹑脚走出病房,轻轻带上门,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,屋里很安静,静的仿佛根本没有人居住。
第二天薇薇顺利出院,被接回家休养,尹舟帮忙收拾打包东西,林言陪着伯父划价办手续,弄完后回到病房,薇薇已经换下了病号服,穿t恤短裤坐在床边,晃悠着两条腿,拖鞋一下一下磕在病床栏杆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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