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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沃在里间越听越觉自己的工作岌岌可危。
那可不能够!
她是很愿意有一桩事做的。
姜沃适时起身,还不忘整了整自个儿暂时有些穿不惯的长裙。
之后便将面前写着宫律的竹椟卷起一半,双手捧着。
虽然吴六儿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原身不但是小哑巴,甚至是小傻瓜的看轻,但其实只是道听途说和自我猜测。
相反,原身是个很聪慧的小姑娘,早在宫外就启蒙认字了——或许是过于聪慧,应了那句过慧必伤。
正因她聪明早慧,才能在孩童时分深刻理解父母身亡这件事,深陷痛苦无法自拔。
就姜沃看来,原身应该是得了应激性创伤后综合征或是自闭症。
六年过去了,吴尚寝是第一个露头来‘逼宫’的,但之前掖庭里的闲言碎语就没有少过,毕竟女官的职位这样少。
原身虽从不说话,却不代表她听不懂,感受不到陶姑姑的压力。
原身的记忆里没有留下,但姜沃直觉小姑娘的高热或许不是意外,而是她自己的选择。
她的记忆就像是一个个雪人,随着姜沃去回想触碰后就消融不见。
最后留下的一团小小的雪球样朦胧的念头,是“不能再连累姑姑了。
而且……我真的好累啊。”
姜沃走出去。
“咦,这可是德仪家中的小娘子吗?”
吴六儿原以为自己看见的会是个畏缩胆怯的小哑女,已经准备了一副‘哎哟怎么这么可怜见儿的’的同情神色。
谁知当这小姑娘走到跟前,平静稳妥行了见过上官的礼,抬起头来时,倒把吴六儿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噎了回去。
好明净秀丽的小娘子!
一双眼睛生的尤其好,透彻的竟有些摄人之感,幽幽深泉一般。
吴六儿的同情脸摆出来一半来不及收回,放出来却又不合时宜,于是只好半路强行扭做个笑,干巴巴挤出来一句:“果然是尹德仪的女儿。”
没错,这一刻吴六儿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先德仪女官。
尹德仪出宫后,长孙皇后宫里的德仪官职就一直空了下来,如今连皇后娘娘都已归神位,宫中自然更没有这等高位女官了。
可吴六儿见着眼前的姑娘,本已模糊的印象忽然就清晰起来。
她们六局女官掌后宫衣食住行诸事,约束相应的宫女,可德仪女官不是,她常年立于皇后身侧,凡有嫔妃晨昏定省亦或是大礼时节命妇们觐见皇后,都是德仪女官带领指导她们参拜行礼。
宫规钦定:德仪女官掌教九御嫔妃!
数年前,吴六儿也曾诚惶诚恐拜见这位女官,只是那时她资历尚浅,在肃雅端和的尹德仪跟前,一点儿底气也没有。
如今多年过去了,她也已经是宫里数得着的一局掌事。
原以为已经忘了,可在对上姜沃的面容时,吴六儿叫自己的讷讷惊住: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尹德仪,甚至这些年她下意识都在向她努力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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