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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就撩起马车帘子往外看去,见马车已经到了一处大路,便问道:“咱们是去王爷的府邸躲躲?”
李勣知道晋王在宫外也有宅子。
却见李治摇头:“大将军请与我一起去趟舅舅家吧。”
“赵国公?”
李勣顿时迟疑起来:“可臣与赵国公向来无甚私交……这样贸然拜访,岂不是太唐突了。”
作为驻扎在外,手握兵权的大将,李勣一向很注意与京中的宰辅们保持距离:跟长孙无忌、房玄龄这等文臣之首,都维持在一种敬而远之的程度上。
既不能得罪了,更不能太亲近了。
尤其是长孙无忌还是外戚,李勣跟他的关系就一直就停留在,上朝时彼此见礼,互相谦让先行的程度上——当然,长孙无忌官位高,客气过后,都是长孙无忌先行。
“大将军。
我有一点浅见,说给大将军一听。”
“您听后若觉得无理,我便命小山先去府上将您放下,我自去见舅舅。”
李勣抬头,见晋王弧度柔和的杏眼中,流露出极清净诚挚的光芒:“大将军如我一般,不想掺和进夺储之事中,想保全自己。
但大将军一日在长安城中,一日就要面对东宫和魏王府的示好。”
“不站队,本身就会得罪人。
朝上这样多朝臣们,未必个个喜欢去掺和夺储之事,只是身不由己。”
“站在一方,只会得罪另一方,但哪方都不站,就会承受来自两边的压力,甚至,两边都怕大将军站到对面去——你既然不表态,为了避免将来的危险,想要提前把你拉下去也是有的。”
李治短短叹了口气,却似乎叹到李勣心里去了。
只听李治继续道:“我能够一直躲着,是因为我就住在父皇身边。
他不会误解我,哪怕今日魏王哥哥生气于我不识抬举,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小话,我也能很快为自己辩驳,不会令父皇恼我疑我。”
“可大将军能吗……”
李勣心中发寒:不,他不能。
他一直不是天子近臣,他是领兵在外的将领。
若太子魏王拉拢不成,同时恼他不识抬举,在皇帝跟前进言,他能有什么法子为自己辩解?!
别说什么明哲保身——若明哲保身这么好保,不至于三省六部所有大员,都各有倾向了。
马车上的帘子轻而薄,有细细碎碎的阳光,从帘子的缝隙里洒落下来。
李治的声音轻柔,却如这阳光般,带着让李勣不能忽视的亮度:“大将军跟我一起去见一回舅舅吧,想来舅舅能体谅大将军的难处。
待大将军出征后,若是有人在父皇耳边说什么谗言,舅舅帮着说两句公道话,总比无人为大将军进言的好。”
李勣望过去,只见对面晋王眉眼坦荡,毫无闪避:“当然,只要我知道,我必然也会替大将军说话的。
只是,事关朝政大事,我的话,总不会有舅舅的管用。”
李治言辞极坦荡,毕竟关于李勣的处境,他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大实话。
马车内寂静了片刻,直到李勣一直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展:“那就拜托晋王,带我去赵国公府上拜访一下了。”
“好。”
李治眉眼一弯。
之后便不说这些事了,只熟门熟路从马车上拉开暗屉,拿出一包包的蜜饯点心来请李勣吃。
李勣也当真挨个尝过去,尤其是李治力荐的酒酿青梅。
而李治也只在旁带笑介绍吃的,仿佛两人出来春游似的,再不提一点朝政。
其实他这里还有一个机密消息,若是透露出来,必能换李勣一个大人情——但李治不准备自己说。
带李勣去见舅舅便是一箭双雕。
若是舅舅肯为了他示好李勣,将那件事告知,才是舅舅下定了决心要帮他夺储位的最有力证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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