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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船上翻涌的半小时里,夏炎仿佛度过了坎坷的一生。
他八九岁就敢独自坐近四十小时的绿皮车,到大西北看望父母,十八岁拿到驾照后更是常常出游。
穿越过壮美的318国道,也横渡过陡峻的挂壁公路,最惊险的是有一年到张家界取景,四人同租一辆越野,需通过有“通天大道”
之称的天门山盘山公路。
整条公路共九十九道弯,弯弯紧连,层层迭起,那天刚下过小雨,狭窄的路面外是濛濛深渊,每道一百八十度的转弯,夏炎的胃都会紧缩一下,最终开出来时,兴奋远大过紧张。
肆意活过二十多年,却第一次因晕船吐到如此惊天动地。
再一次躬身扶墙从卫生间出来时,夏炎唯一庆幸的是在车上没吃太多东西,不至于吐得太狼狈。
眼前出现一瓶水,接过喝下几口后,他被搀扶着肩膀,坐回甲板上的座位,陆周瑜替他拍背顺气,说:“马上就靠岸了。”
嗓子像被砂纸摩擦过,吐不出字,夏炎只能虚弱地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。
隔壁座是位常乘船往来的岛上居民,叫张姐,不断给他递湿纸巾和橘子,还教他和船同频率晃动的小窍门,但通通不见效,见夏炎吐到苍白的脸,张姐不禁叹道:“第一次见有人晕船晕成这样的,吃了药也不管用呀?”
要不是陆周瑜也吃过药,此刻丝毫没有眩晕感,夏炎几乎要怀疑那盒晕船药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。
又喝下小半瓶水,头脑清醒不少,他疲惫地趴在膝盖上,耳朵被狂风恶浪席卷,只余很小一块区域,听陆周瑜和张姐对话。
陆周瑜询问她一些岛上的风俗人情,地标建筑,一边说一边继续给夏炎拍背,到后来几乎没有力度,完全变成抚顺的动作。
一直到快下船前,夏炎才恍惚记起,陆周瑜给Kitty顺毛时也是这种手势。
他有心反抗,却无力挣扎,稀里糊涂地被架下船。
小岛环海,也有矮山,山坡上尽是鳞次栉比的自建楼屋,被当地居民刷得五彩斑斓。
夏炎姥姥家的小镇上也多是这种建筑,他顿时觉得亲切,但此刻太阳明晃晃的,空气又潮又热,身体像在糖水里浸过,稍微一动就淌黏腻的汗。
下船后,陆周瑜仍扶着他,停在一块木板路标后遮阳。
静站一会儿,夏炎清清嗓子问:“怎么不走了?”
“还难受吗?”
陆周瑜说,语气称得上温柔,很少听他这么说话,夏炎一时被迷惑,摇摇头,说好多了。
十分钟不到,张姐开着电动三轮车折返,热情地招呼他们上车。
“去哪儿?”
夏炎一头雾水。
陆周瑜告诉他张姐家里是开岛上客栈的,“先去休息一下,等下午再勘景。”
在码头时,夏炎看到船只的返航时间,下午四点和五点各有一班,小岛不大,但地形复杂,环岛一周少则两三个小时,勘景需要的时间更长。
“来得及吗?”
他不想因自己耽误陆周瑜的工作进度,强调道:“我已经没事了。”
不待陆周瑜回答,张姐先爽朗笑道:“来得及,来得及!
这个岛就这么一点大,能逛多久呀?等太阳下去一点逛刚刚好,你不吃饱饭,休息好,哪有力气啊!
小可怜儿吐得那么惨兮兮的……”
她完全不给人插话的余地,话锋一转,问夏炎:“这是你领导啊?”
夏炎和陆周瑜并排坐在三轮车后座的长凳上,车身窄,大腿和大腿贴在一起,他说:“是啊。”
陆周瑜同时出声,说:“不是。”
两道声音叠在一起,模模糊糊,被风吹散大半,但张姐显然已经默认他们是领导与下属的配置,称赞道:“这么体恤下属的领导很难得的呀!
船上还一直帮你拍背,接水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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