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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兰城馆驿内。
把小石头安置到厢房屋后,元太姥屏退丫鬟,将小姑娘的手攥紧,踱步到点了透花灯罩的烛火前。
这位她母皇的姨姥姥,眼里含着慈悲的威严,满是感慨,“好啊,镜丫头为着不肯助她收复东魏之事,就能狠心到十来年……不让哀家瞧见孙女,这不,你还是落我手里了。”
西魏女帝元明镜威震诸国,鲜有人如此称呼。
元无忧瞧着花白头发的老妇,缄默,“母皇并非狠心,我十岁以前总能见您。”
“那是她拦不住。”
老太太忽而面露精光,“若非傻狍子千叮咛万嘱,姥姥真想把你留在此处,毕竟元氏嫡枝儿近一甲子,只得了你这一个女嗣,虽然女儿辈分大又长寿,也架不住绝后啊。
我那外孙干孙不少,你多在中原陪姥姥些时日,哀家给你找几个孙子曾孙儿解闷儿。”
孙女摸着自己疤痕麻赖的脸,笑得拘谨:“姥姥属实玩笑了,我华胥国还有一堆烂摊子呢。
此地令我伤心不已,不能多留。”
“这要是把你放跑了,我八十寿辰想起来,都得掀桌子生气。”
“为何?”
“门口缺个石狮子,但左右思量,还是你这样儿瞅着辟邪。”
元无忧有些泄气,“还说我丑呗?那我还不抵回华胥,此地不是我个母尊女子该来的地方。”
老婆子叹了口气,“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,安知庄周迷蝶,或是蝶本庄周?华胥之国自噩梦的废墟上建立,又被推塌于现实的改建。
你不要执着梦与现实。
这世间自诩神谕,妖言惑众者太多,你需要脚踏实地,以实铺梦。”
就在元太姥几番云山雾罩之后,元无忧听得迷迷糊糊,却又被她突然拉住手,悄声低语说,元氏身份在此多有不便,可木兰城顶尖门阀是她父家,掌家的太姥是她同胞二妹。
她明日需得假充入郑氏名下,但血缘仍是一脉分支。
小孙女儿点头应着,明白此安排于她有益,自然百般顺从。
元太姥忽而想起,“那傻狍子不是说,派徒弟来护送你了吗?怎么就你一个,带个大马猴?”
“是啊,她徒弟派徒弟来送我的,后来那徒弟卷走我赤霄剑跑了,正想着跟你说这事呢。”
“得得得你先别绕,那徒弟挺贪啊,竟敢觊觎赤霄剑,姥姥这便写信,问问傻狍子怎个事。”
——翌日晨晓,木兰城郑府。
身穿金鳞软甲的红袍领军,仍旧以鬼脸覆面,携刚找回来的小表姑拜倒郑太姥面前。
华胥姑娘已涤荡一新,换上了一件月白色交领衫,腰缠银色丝绦,背一柄赤铁古剑。
但脸上仍戴了半片玉面,遮住半边好脸,疤痕外露。
姑娘中规中矩的衣着,雌雄难辨的气度,让郑太姥不禁感慨,自此木兰城算是又见木兰了。
行礼参拜过后,高长恭便提议太姥给她赐名,大加贬斥她的名字粗俗、不堪入耳。
端坐高堂铜镜前头的郑太姥,同样满头白发,模样与元太姥本有七八分像,可一笑起来红光满面,慈祥鲜活。
便能明显区别于城府颇深的元太姥。
郑太姥一听外孙女名字不好,笑着打和,“害,能多粗俗?翠花铁柱?”
高四侄儿一扭脸,为难道:“让她自己跟您说吧。”
元无忧坦然道:“山解衣,善解人衣的解衣。”
郑太姥一口参茶,连带几根须子都喷在四侄儿脸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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