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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多想,几乎片刻之间就开口道:
nbsp;nbsp;nbsp;nbsp;“那你就不要当我是突厥左贤王,就当我是你的亲卫队长阿阙将军好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这话坦诚直率得可爱,帐中顿时哄笑一片,倒把前途未知的紧张感冲淡不少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众人之中,只有洛北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——他依旧是那样平静的、无悲无喜的神情,好像眼前不是回到长安的归途,而是一场大仗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说:“我不能让你去冒险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洛北决定的事情,从来无从更改,便是阙特勤也改变不了他的意志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于是次日清晨,重新换回突厥左贤王华服的阙特勤与他的挚友兼兄弟,大唐将军洛北在乌鞘岭的山间告别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彼时春雪消融,裸露的黑色山岩像巨龙的脊骨。
山风依旧料峭逼人,吹得阙特勤一头散下的辫发胡乱飞舞。
他仰头喝干一杯送行之酒,拍了拍洛北的手臂: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要悲伤,乌特,祆神曾经应允我的愿望,在你我的那场赛马未决出胜负之前,我们一定还能再见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洛北轻轻笑了,也抬手按上他的肩膀:“漠北风大,你自己小心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阙特勤哈哈一笑,转而走向山巅,张开双臂拥抱狂风:“我有功业如此,何惧区区春风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转过身来,郑而重之地以突厥话向洛北许诺:“如果长安真的没有你的容身之所,就回草原上来吧。
你永远是草原上最值得追随的君主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洛北只是笑了,没有回答他的话。
可直到阙特勤的队伍走出好远好远,他还站在山巅不肯离开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众人无奈,最后还是褚沅爬上山坡去请他:“阿兄若真舍不得阙特勤将军,何不就让他以你亲卫队长的身份留在你身边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本来想让他去长安,是想借此机会谈一谈突厥内附的事情。”
洛北道,“若是突厥肯再度内附,北边压力顿减,朝廷也不用在漠北沿线屯以重兵了。
可现在我们自顾不暇,就不要谈经略塞外的事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褚沅看他眼眸中似乎有眸光微动,知道他的悲伤并不都来自于国事,只笑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:“阿兄若是难过,也可以哭出来的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不是难过。”
洛北微微皱眉,似乎在想如何表达,“我只是突然想到,他一走,若是我在长安碰到有人要矫诏来杀我,便没有人能与我背靠背地杀出重围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褚沅有些惊奇:“阿兄在朝中民间都是深孚众望,又素有‘大唐军神’之名,怎么会有人敢这样做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洛北笑了一声,金色的眼眸中不辩悲喜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离开凉州之后,队伍转向东南,向平原行进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洛北率队沿着干涸的河床行进,马蹄踏过龟裂的黄土,扬起细碎的尘烟。
他手中的地图上标记得很清楚,这是条渭水的支流——
nbsp;nbsp;nbsp;nbsp;然而往年的春水涨潮不见踪迹,裸露的河床上只留下几具被晒干的鱼骨架,在猛烈的阳光下散发着干焦的气息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对啊,节气该有杏花雨了。”
王训用马鞭挑起一株枯黄的麦苗,根系带出的土块簌簌崩落,“伯克,你看……表土三寸之下不见半点湿气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褚沅忽然勒马。
道旁跪着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农夫,正用陶罐收集石缝里渗出的浑水。
最年长的老者膝行至洛北马前,额头重重磕在开裂的田垄上:“求将军开恩,给娃娃们留口水喝吧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还没等王训回头去征询洛北的意见,洛北已翻身下马。
他的皮靴陷进松软的浮土,靴筒转眼蒙上黄尘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老丈请起。”
他解下自己的水囊,递给对方,“这样的旱情持续多久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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