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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炎他不禁有点紧张。
他说“初次见面”
时并未多想,语言系统受到大脑指控,下意识规避掉潜在麻烦,例如被季启林追问等,所以选择了这句并不明智的寒暄。
直到握手时,才记起和陆周瑜上一次重逢,对方第一句话说的是“好久不见”
。
好在陆周瑜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言,握过手后,略一颔首就径直落座了,此刻正在用湿巾纸擦拭掌心。
夏炎待两人都落座,才走回刚才的座位坐下。
一场寒暄下来,热意更甚,见陆周瑜已经脱掉西装外套,衬衫袖子挽至臂肘,他也随之效仿。
餐桌很大,陆周瑜坐在两个位置之外,夏炎起身倒酒,弯腰递酒杯时,陆周瑜抬头看他,接过酒杯说谢谢。
语气和神情都挂着得体的笑意,仿佛刚才要握手也只是出于礼貌。
他说不用谢,收回短暂相触的指尖,然后举起自己那杯酒,三只酒杯碰在一起,饭局正式开始。
夏炎无视季启林反复暗示让他搭话的眼神,先是把剩一半的西瓜吃完,又对面前一盘白灼虾进攻,剥虾的动作有条不紊,意思很明确——抽不出空说话。
季启林在一旁短叹长吁,似乎拿他没办法,只好亲自招待,热络地介绍一桌海城的特色菜。
——原来他早就知道陆周瑜是海城人,因此才安排这么一桌,好让远渡重洋的艺术家,感受家乡人民的温暖,顺便答应下棘手的展览。
据夏炎对陆周瑜的浅薄了解,他无辣不欢,是能就着小米椒吃馒头的狠人,此刻面对一桌清淡菜系,却依旧眉眼舒展,自若地夹起一块清蒸鲈鱼。
一刹那,夏炎感觉到自己对他的一切认知都极不牢靠,如同一片夹在字典里的树叶,多年过去,除了裹上一层岁月封存的昏黄,同时也变得脆弱,不堪一击。
酒过三巡,陆周瑜切手拦下季启林又要倒酒的手,不欲多喝,直接进入正题,“这次展览的主题是‘永恒’,对吧?”
“哎,对对。”
季启林大喜,大约认为陆周瑜有意愿参展,马上摒弃毫无营养的菜系话题,与他讲起展览理念。
季启林年长夏炎将近两轮,是国内最早一批职业策展人,叱咤艺术界近二十年,人至知命,若不是这次展览遭遇拦腰之劫,断不会亲自出山。
海城新兴建的蜃楼美术馆,定于十二月开馆,是政府投资的重点项目,他们团队负责举办馆内第一期装置艺术展览,规模庞大,任务繁重。
夏炎和其他组员前后忙碌近一年之久,尘埃即将落定之时,压轴展品的作者却被爆出抄袭丑闻。
这件事在圈子里掀起不小的波澜,主办方连夜撤掉展品,下发通牒,这个月内必须找到能替代的作品,确保美术馆顺利开馆。
装置艺术不似传统艺术,一张画或一具雕塑即可参展,它不拘泥于展现形式,却需要艺术家在特定的时空环境中,创造一个能传达情感的“世界”
,让观众身临其中,引起共鸣。
季启林发动丰厚的人脉,结果却广种薄收,寻觅许久也没有找到合适人选。
剥完半盘虾,夏炎放下筷子,见季启林还在滔滔不绝,鲜少见他如此主动,看来是对陆周瑜十分满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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