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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这条金鱼来得不太容易。
去年年底,做完影像创意的项目,视频里那条通体赤红的布里斯托尔金鱼被伦敦当地一所美术馆收留。
在码头时,陆周瑜承诺送给夏炎一条鱼,之后他辗转联系到美术馆,却被遗憾告知,那条金鱼前不久被一位老先生认养了,等家里的花园和池塘修葺好,就会将鱼带走。
“你怎么有兴致养鱼?”
帮陆周瑜联系美术馆的朋友问,见他不回答,又说:“我再给你空运几条吧。”
布里斯托尔金鱼产自英国,但纯色的并不常见,夏炎并没有点名要求品种和长相,他说“都可以”
,这似乎是他的口头禅,以及“谢谢”
、“不用”
和“不好意思”
几句。
每次说出口时,表情和语气又都真挚,似乎是真的“都可以”
,不过陆周瑜还是决定去美术馆一趟,尽可能地争取那条金鱼的收养权。
他向沈如请了几天假,登上前往伦敦的飞机,犹豫再三,没有告诉夏炎,一方面是担心最终没能领回金鱼,令他满怀希望又失望,另一方面,几乎能想象到夏炎会说“不用,真的不用,太麻烦你了”
。
他不想听,也不觉得麻烦。
抵达的时候天快黑了,美术馆的一面正对泰晤士河,陆周瑜走上河岸,碰见许多约会的情侣,有十多岁的年轻人,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。
道路两旁的树叶已经变黄,风一刮,簌簌地落。
海鸥在灰扑扑的海面上盘旋,留下一块块黑黢黢的剪影。
陆周瑜坐在树下落满枯叶的长椅上,手提包放在一旁,他此行没带什么东西,轻松的像只是外出办趟事,除电脑和证件外,唯一略显多余的,是提包外侧口袋里的半盒红旗渠,还剩下四根,他不太舍得抽。
美术馆的工作人员还记得他,听明来意后表示,那位认养的老先生并未留下联系方式,只说这周内会来取。
只能留下等。
伦敦比海城慢七小时,陆周瑜通常凌晨两点和夏炎互道早安,然后再去睡,早上七点,听他讲午睡时做的光怪陆离的梦,傍晚说晚安。
周四,总算见到那位认养的老先生,七十岁上下,身着黑色大衣,精神矍铄,很有绅士风度地摘下礼帽说:“听说你等我很久了,抱歉,我不太习惯用电子设备。”
陆周瑜略带愧意地向他说明来意,并表示自己有几条同样名贵的金鱼,希望能做交换。
“别这么说,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。”
老先生笑着,鬓边莹白的卷发随风晃荡,“我看过你的作品,很喜欢。”
交换的过程比想象中轻松,陆周瑜甚至受邀到他的花园里做客,观赏鹅卵石砌成的下沉式鱼塘。
花园很大,铺满草坪,根据主人的喜好摆放着白色雕花桌椅、桦木画架、烧烤炉和小型喷泉。
院子中央是一颗漂亮的鹿角漆树,树叶是红色,果实也是红色,枝丫迂曲向上,在灰蒙蒙的空气中,像在灼灼燃烧,晃得陆周瑜眯了眯眼睛,无端想起自己家的后院,似乎缺少这样的生机。
麻烦的是将金鱼带回国。
需要办理检疫证明,开具疫苗接种证书,如此种种,等他和金鱼一同风尘仆仆地抵达夏炎家门口时,已精疲力竭。
小心地抱起鱼缸,夏炎向右侧过身,示意道:“钥匙在兜里。”
陆周瑜顺势伸进他风衣的口袋里,摸到一把冰凉的链子,沉甸甸的,不像钥匙。
夏炎还在低头看鱼,注意到他的动作,“没有吗?那这边呢?”
说完又向左侧转身。
这次碰到了,一大串,有家门钥匙,车钥匙,门禁卡,以及一枚崭新的黄铜钥匙,齿痕还带着金属切割后的毛糙。
是家属院的钥匙,陆周瑜走之前配了一把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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